【狂批倚天】百岁寿宴摧肝肠，太牵强！
殷素素道：“三哥，其实你心中早已料到，只是顾念着和翠山的兄弟之义，是以隐忍不说。不错，那日在钱塘江中，躲在船舱中以蚊须针伤你的，便是小妹……”
张翠山大喝：“素素，当真是你？你……你……你怎不早说？”
——《百岁寿宴摧肝肠》
第一次读到这里时，我大吃一惊，张翠山说的什么话，他不是早已知道么？俞岱岩不是早已知道么？武当派上下不是早已知道么？
待重新翻看前文，才发现是我看书不仔细，原来他们都不知道，甚至，连我也不应该知道，因为小说中从未写明，是殷素素设计抢走了屠龙刀。
可是，这还用说吗？
让我们回溯案情：
张翠山视角：据张松溪推测俞岱岩的遭遇和屠龙刀有关，知道是殷素素委托的龙门镖局，知道屠龙刀落在了天鹰教手里，而殷素素是天鹰教的堂主。
我不过读过几本武侠小说，就能推断出这中间的大致剧情，张五这等老江湖，竟猜想不出？
“不是你撞的，你为什么要扶？”
这在文明社会当然是歪理，可是在武侠小说的世界里，却是再寻常不过的逻辑。
张五远赴江南，专为查明俞三侠受伤之事，很快就遇上了殷姑娘，殷姑娘也坦承，就是她托龙门镖局护送的俞三哥，还说：“恩恩怨怨，那也难说得很。”
一来就遇到了知情人，自然要追问来龙去脉，且看张五侠是怎么问的：
张翠山道：“我三师哥之伤，似与屠龙刀有关，详情如何，还请殷姑娘见示。”殷素素道：“这中间的细微曲折之处，我也不大了然，他日还是亲自问你三师哥罢！”
张翠山见她不肯说，心知再问也是徒然，暗想：“伤我三哥之人，其意在于屠龙宝刀。常坛主说要在王盘山扬刀立威，似乎屠龙刀是在他们手中，那些恶贼倘若得讯，定会赶去。”说道：“发射这三枚梅花小镖的道士，你说会不会也上王盘山去呢？”
殷素素抿嘴一笑，却不答他的问话，说道：“你定要去赶这份热闹，咱们便一块儿去罢！”
接下来，张翠山就把殷素素当成了救过俞岱岩的恩人，他自称上王盘山来，用意纯在查察伤害俞岱岩的凶手，后来遇到谢逊，也询问他是否知道俞岱岩受伤的原委。
这之后浮槎北溟海茫茫，张翠山与殷素素成了好事，孩子都大了，整整十年间，他竟再也没追问过俞岱岩事件的真相，一直坚守着“见她不肯说，心知再问也是徒然”的初心。
也有一种可能，张翠山失智，是因为他爱上了殷素素，所以不敢往坏的方向去想，一旦触及，内心便会启动保护机制，当起鸵鸟。这也是人之常情，并不是说不过去。
那其他人呢？
回归中土后，张翠山一家三口先遇到了俞莲舟：
张翠山听到三哥没死，心头一喜，但想到一位英风侠骨的师哥竟落得如此下场，忍不住潸然下泪，哽咽着问道：“害他的仇人是谁？可查出来了么？”
俞莲舟不答，一转头，突然间两道闪电般的目光照在殷素素脸上，森然道：“殷姑娘，你可知害我俞三弟的人是谁？”殷素素禁不住身子轻轻一颤，说道：“听说俞三侠的手足筋骨，是被人用少林派的金刚指力所断。”俞莲舟道：“不错。你不知是谁么？”殷素素摇了摇头，道：“不知道。”
细看这段问答，俞莲舟问殷素素知不知道害俞岱岩的人是谁，本意应是既包括先前用暗器打伤俞岱岩的，也包括后来用大力金刚指折断手足筋骨的，殷素素则深谙韦小宝的语言艺术，轻轻巧巧地把重点移到了后者，俞莲舟也被她带偏，真的只再追问金刚指力的凶手，这时即使用测谎仪去测殷素素，她这句“不知道”，也是百分百的真诚无比。
可是如果不把这段话单独拧出来用放大镜分析，我也从没觉得有什么异样，凶手本来就是用金刚指的那些人啊，难道不是吗？包括我上面那段解读，搞不好也是想多了，双方确实就只是在针对金刚指展开交流。
接着俞莲舟又问龙门镖局老小是不是张翠山杀的，殷素素说不关张翠山的事，都是她杀的，俞莲舟目光中流露出极痛恨的神色，但这目光一闪即隐，脸上随即回复平和……
再然后，作为武当七侠首屈一指的人物，俞莲舟同样也没有追问下去，为什么殷素素非要杀了龙门镖局满门？和俞岱岩受伤有没有什么牵连？屠龙刀为何一度落到了天鹰教手中？嗯，一个都没问，这个话题竟然就告一段落了。
我们再切换到俞三侠视角。
俞岱岩当年：上了天鹰教的贼船，受伤丢刀，醒来被一个女子托镖送回武当。
百岁寿宴摧肝肠一回，俞岱岩听到殷素素的声音，神态大变，金庸又补写了一笔，说：
他本来连话也不会说，但经张三丰悉心调治，以数十年修为的精湛内力度入他体内，终于渐渐能开口说话，但他对当日之事始终绝口不提，直至今日，才说出这几句悲愤的话来。
好家伙，原来前面都是我上帝视角了，读到这里才知道，俞岱岩居然从没跟其他人讲过当年的事。
窃以为，这一句补得也太晚了，倒像临时打的补丁。倘若一部侦探小说，真相都已经揭开，回溯案情的时候，作者又突然加了一个之前从没交待过的线索，难免让人不太信服。
俞岱岩在等什么呢？虽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，可他已终身残疾，再怎么卧薪尝胆，又哪还有报仇的那一天？就不希望师父和师兄弟们替他主持公道吗？
不管合不合情理，就当俞岱岩性格如此吧。
到这里再总结一下：
也就是说，俞岱岩从没跟师父和师兄弟们讲过，他当年是被天鹰教抢走了屠龙刀。他也不知道托镖的女子就是天鹰教的殷素素，但知道姓殷。
而张三丰、俞莲舟、张翠山等人，推测俞岱岩的遭遇跟屠龙刀有关，而屠龙刀曾被天鹰教所得，还召开了王盘山扬刀立威大会。但他们始终没有把俞岱岩被暗器所伤之事，和天鹰教以及殷素素联系起来。
这还不足以让故事迎来戏剧化的高潮，贼老天还需要安排更多。
张翠山回山当天就去看望了俞岱岩：
张翠山跟着又去见俞岱岩。师兄弟相见，自有一番悲喜。
看来俞岱岩坚持没讲往事，张翠山想必提到了妻子，但一定“忘了”介绍她是天鹰教中人。
那哥俩都在聊些什么，冰火岛上的自然现象吗？
殷素素之前为何没见见俞三哥？书里也有补写：
张翠山回山之后，曾和俞岱岩谈过几次。殷素素却因卧病，直到此刻，方和俞岱岩首次见面。
多么脆弱的真相，但凡有一个聪明人，多一句嘴，故事都会提前破局，可所有人又都默契地坚守着这个秘密，非选择在百岁寿宴这天逼死张翠山夫妻两个不可。
平心而论，这个故事并不是完全说不通，只是和期望有落差。
一般都把俞三侠的不幸，更多归咎于假扮武当六侠的那些人，而殷野王和殷素素夺刀的一段，作者也好，读者也好，小说中的人物也好，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它忽略了，以至于我以为他们早就知道，只是不觉得天鹰教要负首要责任。
结果矛盾瞬间激化，着眼的却是大家之前都没太在意的一件事，不免令人错愕。倘若殷素素自己就是那个习得“金刚指力”的元凶巨恶，倒符合整个情绪走向了。
虽然我第一次看小说的时候，就觉得这段剧情有些牵强，可是脑海中闪过张翠山殷素素经历过的画面，没办法，还是忍不住落了泪，这也是读《倚天屠龙记》全书唯一的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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